楓殤.小奶狗小狼狗小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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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A/胜出] Overboard

苏我乙树:

《星系制造者》的篇章之一~完售了缓慢放出其中几篇✧*。٩(ˊωˋ*)و✧*。


本篇有1w3字数吧大概
祝各位高考考生加油!考上理想大学!


*


    绿谷出久撑着下巴,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次叹气了。


    空港码头船员将货物与酒桶搬下船。自从上次狩猎季出港后,转眼间已一年过去。村里人都来帮船员们卸下货物,或迎接许久未见的亲人,船员们也乐于与自己的亲人分享,他们在这个狩猎季里取得了怎样的成绩。


    也有人正处于忧虑当中。谁都知道从这个村子里出来的雄英猎团在所有的捕鲸团里数一数二,而想要登上这艘船是每个村里17岁少年的梦想。但猎团每年狩猎季前一个月便出航,次年才能回来一次,停留一周又再次出门。想要登上这艘捕鲸船,一年只有这一周的机会。


    绿谷出久便是其中之一。


    他坐在自家屋子门口的石台阶上,撑着脑袋望着那些五大三粗的船员扛着三四个木箱子从眼前走过,又想起自己连拿起一个木箱子都有些勉强。绿谷更加难过了:这样看来,他想要加入捕鲸猎团似乎还缺乏了点身体上的基础。


    在以捕鲸为生的村子里,力量是最重要的,没有有力的臂膀,连把鲸鱼尸体拉起来都办不到。而在几乎都有结实的手臂与胸膛(虽然还没到肌肉隆起的程度)的同龄人中,绿谷简直就是发育不良。


   


    熟悉的透明碎片飘到自己面前,坐在门口的绿谷皱了皱眉,立马站起来想回到屋内。但他推门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青年戏谑的声音还是抓住了他:“怎么了废久,见到我就跑吗?”


    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绿谷叹气,转身面对米色头发的幼驯染:“早上好,小胜。”


    从有记忆起,绿谷眼中的众人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透明的碎片,如同蜻蜓翅膀般轻薄剔透。他并未意识到这是如何与众不同的东西,直到有天他抬起手,触到了身边人飘散的碎片。闪过眼前的,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


    “小胜……你这次又因为不小心撞倒葡萄藤而被阿姨骂了吗?”当时坐在他身旁的人是爆豪,绿谷便直接向他说。身旁人的脸红了又绿了,半晌,问他:“你怎么知道?”


    “碎片告诉我的呀。你看,就在你身边飘着呢!”


    爆豪的目光从他指向的地方滑到他的脸上,表情分明就是“你逗我啊”。自那以后他与爆豪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而绿谷也终于意识到他所拥有的看到碎片的能力,是他与生俱来的超能力。他再也不与别人说什么“透明碎片”了,也学会了把看到的都藏在心里。


   


    眼前人双手叉腰,穿着白色的吊带衫和戴着厚手套,似乎刚从他们家那一山的葡萄园干活回来。爆豪的身后飘着一条由透明碎片组成的丝带,绿谷从中读出爆豪被他母亲拉去帮施了一天的肥。一边骂着“我可是要去捕鲸的我才不干农活呢”的爆豪一边被拖着走,最后不得不皱着眉从粪桶里一勺一勺地往葡萄树下浇,这可怜遭遇让绿谷忍不住翘起嘴角。


    从小就欺负自己的讨厌的人的悲惨经历,当然让人开心。爆豪与绿谷的家很近,爆豪家里是种葡萄的,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有一大片葡萄林;绿谷家里则是在路口有一家小便利店。从小瘦弱的绿谷就是众孩子欺负的目标,特别其中最健壮头脑又最好的爆豪作为孩子王,更被绿谷讨厌着。


    讨厌归讨厌,平时还是要好好相处的。绿谷看着爆豪一瞬间凝固下来的表情,赶紧将嘴角扯下来,问他:“怎么了?”


    “雄英捕鲸团回来了你知道吧?”


    “知道。”我已经在家门口看了一上午了。绿谷家门口对着的路,正是空港码头直走进来的路。


    “我想要成为一个捕鲸人,我今年也十七岁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爆豪抿嘴,走近了绿谷。


    “当然,我也想……”绿谷刚想将自己的愿望也吐出口,却被爆豪凶恶的眼神制止了。


    “所以我是来说,你们当中当然只有我这个最优秀的才可以刚到17岁就进入猎团,你们这些小石头别来妨碍我!”


   


   


    爆豪趾高气扬地离去后,绿谷才叹口气。他挥挥手将身边还未随着离去的透明碎片散开,也没了继续坐在门口看船员的心情。他将门关上后靠着门板,没开灯的屋内有些阴暗,绿谷也无心将鲸油灯点上。


    盯着天花板许久,直到脖颈都有些酸痛了,绿谷才暗暗下决定:不管爆豪如何欺负他,他都要去找雄英捕鲸团的团长欧鲁麦特,请求他让自己加入捕鲸团。


   


    捕鲸团在村子里待着的这周都会住在中心的旅馆里,要找到欧鲁麦特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他早就从船员们的透明碎片里得知了房间安排。绿谷悄悄地跑进旅馆里,到了二层的尽头。属于欧鲁麦特的房间门正敞开着,绿谷往里面探头,金发的大块头正在房间里忙活。


    “那个……欧鲁麦特先生!”绿谷努力挺起腰板使得自己看起来健壮,“我是绿谷出久,我想要申请加入雄英捕鲸团,在这个狩猎季和你们一起出行!”


    “绿谷出久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欧鲁麦特看起来似乎挺好说话,即使他是无数捕鲸人憧憬的偶像。他冲绿谷大笑,露出的八颗白牙差点就要让绿谷以为他要被同意了——“但是不好意思,不行。”


    一瞬间涌来的失望将绿谷淋透。他垂下了嘴角,原本挺直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好,好吧……我会努力锻炼的,来年请务必让我同行!”绿谷朝欧鲁麦特深鞠躬,还没等他抬起身,便又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来年也不行。”


    被接连而来的打击伤害到的绿谷浑浑噩噩地走出去,却在走廊遇到了他此刻最不想遇到的人。爆豪无情地嘲笑了他,然后大步朝房间走去。“废久就是废久,就算来求情也是不可能加入的!”


    半分钟后,爆豪以和绿谷相似的表情从房间里出来了。绿谷靠在墙边绷着脸,不敢离爆豪太近,怕一个微小的动作就会引爆那人的怒气。待爆豪拐下楼后,绿谷才捏过一片爆豪身后透明的长带留下的碎屑,它告诉自己爆豪也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你们这些小鬼,让我先休息一下行不行!”这是欧鲁麦特当时留下的话。


    这一周以来,绿谷也听说了所有17岁的同龄人想要入猎团但都被拒绝的消息。他也有尝试着去单独找过欧鲁麦特,但都是还没等他说出他可以为猎团做些什么,就被干脆地拒绝。本来绿谷以为这是因为他太瘦弱了根本没有被纳入考虑,但他从周围人的记忆碎片里了解到他们也被拒绝了,欧鲁麦特一点犹豫都没有,连又去找了好几次的爆豪也不例外。猎团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不打算再接收船员了。


   


    躺在床上,望着夜里浸成深蓝色的天花板,绿谷蹙紧眉头。他的思绪跳得很快,从很久以前捕鲸人的历史,到雄英猎团,再到捕鲸人可能有的未来……能肯定的是,传统捕鲸业最多持续到他们这一代。再过几年,所有的捕鲸船都会被铁制飞船取代。到时候,捕鲸所需的人力越来越少,能带来的荣誉也越来越少。


    捕鲸业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想要成为光荣的捕鲸人,也仅有这次机会了。


   


    绿谷闭上眼翻过身,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布料摩擦与木板床的吱呀声过后,沉寂下来的空气里,只听得见窗外微弱的虫鸣。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


    猛地掀开被子,绿谷从床上爬起来,随意地抓过几样重要的东西塞入背包中,又把留给母亲的纸条放在了显眼的地方,绿谷悄悄地离开了家门,沿着大路向港口跑去。


    空港是几条用木板拼成的长路,由几条铁索拉着,从悬崖边上伸出去,来往的船只就停在这木板上,船员们从这儿上下船。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瞭望仓里的船员正抱着酒瓶呼呼大睡。绿谷从树丛里钻出来,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爬上了甲板。搭着船沿的木板吱呀作响,让他提心吊胆地放轻了脚步。


    捕鲸船的构造与普通的传统木船并没多少不同,绿谷环视一周,最后还是决定躲在走廊第一个房间里的桌布下。长至地板的厚毯子完全盖住了桌底下的空间,而这片小空间里躲藏下一个人还有余。绿谷安心地蜷缩身子,靠着墙壁眯起眼。


   


   


   


    ……有些吵闹声和震动声。绿谷从睡梦中恢复意识,迷迷糊糊中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和什么人在甲板上走动的声音。这是要开船了么?绿谷这么想着,意识还处于混沌中。接着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再接着他面前的厚毯子就被掀开了。


    “废久?!”


    绿谷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光线,但他放下手臂后,看到了某个意料外的人。


    “……小胜?!”


    绿谷惊叫一声,但看起来更惊讶的人还是爆豪。爆豪看起来惊讶极了,但很快变成了犹豫,却没持续很久,下一秒,他就钻了进来。厚毯子重落回地上,遮住了外面的光线。狭小的桌子勉强挤下两个青年,身体难免要紧密地挨在一起。绿谷感受着臂膀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还是没法消化爆豪也在这里的这个事实。


    “你为什么在……!”绿谷朝身旁低吼,却被捂住了嘴巴。抬起眼,才发现爆豪的脸近在咫尺,眼神凶恶但严肃;他竖起食指在嘴前,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得那么大声。你想被发现,我还不想。”


    在绿谷拼命点头后,爆豪才松开手。重获说话自由的他生气地哼了声,抱起手臂缩到角落去了。“我们应该都是想偷偷溜上船的吧,真是不巧啊躲到了同一个地方。”爆豪压低了声音说,“我还真不想和你一起。”


    有透明的小碎片触到了绿谷的鼻尖,绿谷一瞧,原来爆豪是今早才溜出来的,赶在船员们之前偷偷上了船。


    “真巧啊我也不想和小胜在一条船上!”


   


    短暂的交流后,他们又回到了无话可说的状态。船身一阵猛烈的颤动后,引擎发动的声音沿着墙壁传来,夹杂着的还有螺旋桨转动的噪音。捕鲸船发动了。绿谷内心隐隐有些着急,船一旦离港,他们就没可能再回去了,也就是说,他们甚至都别想再将他们赶下船了。


    门外传来大汉们粗犷的讨论声,接着是门把手被扭开的声音。二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讨论声由远到近,接着是床铺陷进去的声音。说话的人坐在了床上。


    咕噜。


    就在这时,黑暗的空间里传来了意想不到的声音。绿谷向爆豪望去,而爆豪则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肚子。两人都紧张起来,但这毕竟只响了一次,或许可以不被注意——


    咕噜。


   


   


    被人提着丢到甲板上的感觉可不好,让人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可怜的小动物。绿谷趴在船边,只向下瞄了一眼,就隐隐有点恐高症发作的迹象。与航海员不同,捕猎空鲸的他们,航道架设在高空之中。要是船员们一生气把他们丢下去……那就是人命的问题了。


    绿谷侧头去看爆豪,他似乎还未从自己饿着的肚子将他们暴露了这个事实中缓过来。转回头来,欧鲁麦特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他看起来有些为难,又有些无奈。绿谷的心脏简直要像这条船一样,飞上了几千英尺的高空中。他紧张到心跳都不顺畅了,正等待着欧鲁麦特的宣判。


    “你们会做什么事情?我们船可不要没用的船员。”欧鲁麦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然无奈到了极点。


   


    ——绿谷松了口气。他的心正怦怦直跳,许久不能平复下来。绿谷向一旁望去,却对上了意料外的爆豪的视线。但爆豪很快转过了头。金发青年举起手,声音洪亮地说:“我是爆豪胜己。我的力气够大,我可以帮你们操作鱼叉,还有拉网。”


    “那你得好好练习了。”欧鲁麦特笑了笑,视线在船员们壮硕的肱二头肌与爆豪刚成型的肌肉之间来回飘动。爆豪扯了扯嘴角。“那你呢?小火柴。”


    小火柴当然是指的自己了。绿谷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处于普通人中的正常水平,但在船上就是瘦弱级别了。脸上发热,绿谷张了张嘴,最后说:“我可以定航线,观测航向……还有保……保洁。”


    船员们都笑了起来,包括爆豪。其中爆豪笑得最为揶揄,他说:“喂废久,这么弱的体格来捕鲸,你认真的吗?”


    暗暗握紧了拳头,绿谷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欧鲁麦特站出来,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膀。“好了,在一条船上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老是闹脾气。既然这样,今天,你们就帮我们做杂务活吧!”


    “你——”欧鲁麦特指了指绿谷,绿谷马上回应到:“绿谷出久!”“好,绿谷,你帮我们洗盘子和衣服。”


    正当爆豪得意地笑着的时候,欧鲁麦特又指着爆豪:“你,就负责清洗甲板好了!”


    “我也要?”爆豪显然有些愣,然后被欧鲁麦特拍了拍背。“当然了!”


   


    在家中也经常帮母亲做家务,所以当绿谷刚听到要帮洗碗洗衣服时并未太在意。当船员领着他到盥洗室里时,望着满满两个大竹筐的衣服,绿谷差点想昏过去。因为快要着陆了,他们从两周前就开始攒着这些衣服。忍着扑鼻的汗味,绿谷任命地搬过小凳子和水桶。


    爆豪的生活也不好过。因为空船的水源都是从积雨云中收集来的,只有一个大水缸的储水量;虽然可以随时收集,但是总归与海上不同。本着节约用水的原则,洗甲板的爆豪只能从绿谷那里扛洗衣服的废水。每次爆豪来拿水时,都是一脸崩溃的表情——因为水不够,除了大面积的地方,其他地方爆豪都得用抹布一点点地擦。绿谷搓到两条手臂与腰背都酸疼,爆豪也差不多。


    绿谷望着门外,那些船员们,不用干杂务活了,便靠在栏杆上吹牛皮,好不自在!!


    他们从日上到与视线齐平的高度,干活干到太阳即将下山,绿谷终于洗完了两大桶衣服和一盆碗碟,爆豪也终于把甲板擦得干干净净。将身体瘫在船沿,此刻二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些到晚上,让他们能好好睡个觉。


    晚餐时光,面对着一桌溢香的肉,二人却只顾着快些吃完,便能马上可以去休息。


    但当船员领着他们到“各自”的房间时,二人望着狭小的房间陷入了沉默中。房间里船员用着几个木箱拼起来,在上面铺上鲸皮做成了两张床。


    “我不要和废久一起。/我不想和小胜睡一间房……”


    “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这房间还是临时清理出来的呢,就忍忍吧。”船员没太在意他们之间的抵触情绪,把他们往房里一推,便将门关上。


    爆豪与绿谷对视一眼,眼神里虽有不服气,但也只能忍受。“我睡这张。”爆豪说完,不等绿谷的反应,便跳上接近门口的那张床,用被子蒙着头。空的木箱子吱呀作响,很快又恢复了寂静。绿谷仍端着鲸油灯站着,此刻也只能叹了口气,往另外那张床走去。把油灯挂在墙上的钉子处,绿谷将灯熄灭。


    “晚安。”绿谷摆着鬼脸,对着空气小小声地说。


   


    *


   


    第二天虽然也是从做杂务活开始的,但经历过第一天的劳动,需要做的事情少了很多,身体虽然还在酸痛,但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绿谷有些紧张,因为他刚得知,船上的航空士要教导他航空技术。


    负责教导他的人是相泽消太,比起船上精神抖擞的其他人,胡子拉碴的他显得有些颓废。绿谷望着在他身后飘扬的透明飘带,它们长而完整。这可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身旁没有飘散着记忆碎片的人。绿谷只能读取零散的碎片,但不能读取汇集在一起的记忆,零散的碎片大多数是人们遗忘了或不想要的记忆,才会从飘带中破碎出来。或许这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绿谷想。


    相泽消太带着他来到船首。从这里可以看到船行进方向上的云层情况,而船桅上的瞭望舱则可以看到所有方向上的天气情况和地表,也更利于寻找鲸鱼。位于船首的舱室里,摆满了地图与天文仪器,部分用于确定方位,少些用于观测天气。房间正中央的沙盘模拟了他们常走的航线的下方地形。绿谷注意到。在沙盘的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树。


    “航空和航海也差不多,都要关注天气状况。”相泽将一个围着许多圆环的球体指给他看,“这个气候仪用特殊金属制成的,不同的气候条件下导电性不同,可以大致感受出所处的云层中是否要下雨。”


    此刻外面艳阳高照,球体的外围只有雕刻了太阳图案的圆环在旋转。


    “这个玻璃管里是鲸油,根据高度的不同气压不同,可以显示出我们正在什么高度。”相泽指了指墙上的玻璃管,玻璃管中被染成红色的液体页面停在了5000英尺的地方。


    “这个是电压计,可以测出附近云层的电压。在云中飞行,遇到雷电天气就麻烦了。”


    以往捕鲸队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神秘的东西,像绿谷,就从不知道捕鲸船上还有这么多先进的技术设备。


    “……差不多先介绍到这里吧,就算我今天教你,你也不会用。我先教你如何追踪鲸鱼。”


    “相泽先生,那个,沙盘中的树是什么呢?”


    “那个啊——”相泽看了眼沙盘,“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没有人实际见过。”


    “传说鲸鱼的巢穴是一棵几百米高的大树。”


   


    由巨树为圆心半径三百公里内都是多生雾气的地段,所以空中云层也十分厚。当大型鲸群经过,云层会破开一个大的缺口,这个缺口一段时间内不会散开。传统捕鲸人追踪鲸鱼的方法,就是看云洞。


    绿谷顺着相泽的视线望去,前方的云层中果然有一条洞穴。捕鲸船虽以70公里的时速前进,但相对起云层,就好像是静止不动。绿谷趴在船边,却注意到眼前白色的朦胧中,闪着点光亮。他向亮点伸出手,却忽然变了个场景——他置身于深蓝色的天空中,脚下的船不见了;他的面前,一只小型鲸鱼朝前飞去。那小鲸鱼是黑色的,却在眼睛下有一块白斑。它却像是找不到方向,过了会又折返,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不知飞了多远,视线中出现了黑色的长带,小鲸鱼一甩尾巴,飞速朝那边飞去。


    猛然回神,绿谷仍在船首,面前还是白色的云,他的手还悬在空中。他仍愣着,半天不能言语——刚才他所见的,与在周围人身上所见的记忆回溯没有不同。他看到的或许是一只迷途的小鲸。“这或许意味着……鲸鱼也和人类一样拥有记忆?”他喃喃道,“说不定,它们甚至也可以思考……”


    朝云中望去,云中的通道里散布着透明的碎片。绿谷将脑袋探出船外,不管被吹得散乱的刘海;阵风袭来,蒙着眼的白色忽然不见,化成几缕从船的侧边消散。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只有远处还有几朵云在缓慢挪动。在他的身下,绿色的大地延展开来,几块蓝色点缀其中。在天地之间,亮片稀疏地构成一条长线,直指远方。


    伸出手,溶于指尖的亮片带来的是小鲸围绕着母亲转动的画面。毫无疑问,这就是鲸群移动留下的痕迹。


    “正好,我来接着教你怎么在没有云的时候确定路线……”相泽走到他的身后,但还未说完,就被绿谷打断了:“一定是那个方向,对吧?”


    相泽或许是没想到他会打断他的话,原本想说的话都噎在口中。他朝绿谷所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是他早已观察到的鲸群迁徙路线。“你是猜的吗?”相泽挑挑眉毛。


    “不是,是观察鲸群移动的路线。”绿谷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转回头,面向朝他飞来的亮片。


    远处忽然传来了欢呼声和掌声。二人朝船尾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只是被船员们抛起的爆豪。看到他手中的十字弩,相泽露出了然的眼神。“他们在打猎。手上的估计就是我们今晚的晚餐了。”


    在空中的船与在海中的船一样,要从周围环境中猎取点食物。在海中的是鱼,在空中的就是飞鸟了。他们的弩在箭上系了与渔线差不多的细线,卷在可以自由转动的圆筒上安在弩中,箭命中飞禽后,可以揪着线拉回来。船员们今天开始教爆豪捕猎,首先就从最简单的弩开始。只要学会了,鱼叉其实就是大型的弩罢了。


    爆豪第一次见到弩,在观摩了一会后,就可以自如地使用了。他提着打下来的飞禽,注意到来自绿谷的视线后,得意洋洋地朝他笑了笑。绿谷也生硬地扯出一个微笑,对他比了比祝贺的手势。


   


   


   


    今日总算不是劳累的一天了,这让两个初上船的人终于又找回了对未来捕鲸生活的期望。还未能融入饭桌的二人,坐在最偏的位置默默吃着饭,彼此一言不发。


    晚上睡觉时,依旧是爆豪一进到屋里便躺了上去,然后翻身面对墙壁,一言不发。绿谷把灯放好,也背对着爆豪躺下了。


    黑夜中,隐约传来甲板上水手们的高谈阔论,却听不清内容。绿谷数了几百只绵羊,才绝望地发现自己睡不着。讨论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睁开眼,才注意到屋内只装有通风设施,没有窗户。盯着百叶窗过了会,绿谷才轻轻叹气,小小声地说:“小胜,还醒着吗?”


   


   


    “……醒着。”


    当绿谷以为自己的问话就要石沉大海后,出乎意料地,他收到了回应。从爆豪那边传来的回应闷闷的,绿谷差点就无视了。


    “我……睡不着。你也是吗?”绿谷问出这句话时,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紧张,但心脏就是响得如同打鼓,绿谷害怕这心跳声太过于大声,会传到爆豪那边去。


    但是没有回应。绿谷竖起耳朵等待着,但爆豪却再无回话。绿谷不住地想,方才那两个字,是真的出自爆豪之口,或者是他自己的想象罢了?又或者只是爆豪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被他冠上了自己的意愿,变成了他想听见的那两个音。


    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心脏趋于平缓,绿谷放弃了,选择继续闭上眼尝试入眠。但衣服擦动的嘶声响起,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掰着肩膀转了个身——绿谷猛然睁开眼,眼前是爆豪近在咫尺的脸。


    “出去看夜景。”他说。


   


   


   


    途中经过敞开着门呼呼大睡的船员的房间,二人走上甲板,站在船尾吹着夜风。冷色月光将甲板照亮,甚至不需要点亮鲸油灯,都可以看清船上的东西。透明的碎屑在月光下闪着荧光,从二人的身侧缓缓飞过,向身后的黑暗飘去。


    二人除了房间里的几句对话,就再没说过什么话了。趴在船边,绿谷决定率先开口结束这段寂静:“我想成为一个捕鲸人,是因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到了欧鲁麦特的身姿。”


    欧鲁麦特最为著名的一张照片,拍摄于十年前某次捕猎的时候,照片上的欧鲁麦特雄姿英发,正将一只鲸鱼扯上船,肩背的肌肉线条完美。


    “被那张照片吸引,我产生了想要成为捕鲸人的念头。”绿谷低下头,“但是我果然还是太瘦弱了吧,今天能在船上,像是做梦一样。”


    爆豪只是听着,平日里与他争吵不断的那个爆豪现在在月光下宛若变了个人,安安静静地,没有发表任何嘲笑他的言论。片刻,在确定了绿谷不再补充后,他才开口:“被欧鲁麦特拒绝的那一刻,真的很生气啊。”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被拒绝的时候简直气炸了。”


    “现在想来,或许……我也不总是第一名。”


   


    夜晚总是益于人们互相敞开心扉。绿谷从未想过能从爆豪那里得到这样的回应,即使他能从记忆碎片里得知,但亲口讲出的与偷偷得知的消息总归是不同。绿谷转过头,月光下的爆豪,表情柔和了许多。


    “我一直很仰慕小胜的!”绿谷还是决定将他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因为在我们那里,你是最厉害的同龄人啊。”


    爆豪往他这儿侧了侧头,最终一句话未说。他旋过身,视线顺着桅杆向上,擦过瞭望台上呼呼大睡的船员,飘过夜里展开来收集雾水的特质布船帆,停在了头顶的月亮上。今夜是满月,所以月色才如同灯光般明亮。


   


    “一起努力吧。”爆豪的这句话,作为了他们夜游的结束。


   


   


    *


   


    实战的日子来临得永远比想象中快。


    普通的早晨,爆豪依旧在保养鱼叉,绿谷依旧在测量高度湿度电压绘制航线。每个人都因为闷热和安静而昏昏欲睡。但点燃全船的热情只需要一句话——瞭望台上的船员大呼着:“鲸群!”他拉响了挂在船桅上的铃,传遍全船的铃声唤起了每个人的热血,船员们从原地跳起来,闹哄哄地忙碌起来。但仔细一看,其实各有分工,十分有序。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爆豪和绿谷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直到一双手抚上他们的肩膀,接着,欧鲁麦特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去甲板上吧,听候命令。”


    “好!!”


   


    原本藏在甲板与船侧的鱼叉发射器全部顶了起来,在木板的下面是特制的升降装置,船员只需要在旁边转摇杆就可以升起来。二人跑到甲板,加速前进的船距离鲸群已无多远的距离,在飞过一片云后,黑色密集的鲸群从云背后露了出来。


    爆豪是第一次见到鲸群,此刻已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上千只十几米长的鲸鱼聚成一条黑幕,不整齐地扇动的鳍像是黑色的海浪。围绕着鲸的记忆长带汇集成淡白色的海浪。也随着风波动着。绿谷虽已在记忆回溯中见过鲸群,但那距离太远了,只有细细一条黑带。此刻近了,才知道鲸群有如上万只集体迁徙的鹿群,壮观到难以言喻。


    在二人愣着的时候,所有的鱼叉已准备就绪。两三位船员组成的小组也准备好了网,这渔网主要是用于将其中的几只与鲸群隔离,方便最后击杀与捕获。


    “还愣着做什么,不快去鱼叉面前准备好?”相泽端着望远镜跑到船沿,途中对还愣在原地的二人喊。绿谷先反应过来,跑到了无人掌控的鱼叉面前站着。虽然在船上这段时间并未特别训练过他的捕猎技巧,但如何操作鱼叉倒是学会了。


    渔网的包围中,原本有秩序的鲸群中有四头鲸鱼被分散了出来。它们试图绕过渔网回到鲸群中,却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好围着渔网打转。掌控渔网的人将渔网向船尾的鱼叉射击范围内拖去,鲸鱼在挣扎中,有一头年轻的鲸鱼钻出了渔网,快速地在渔网周围打转。


    “快,朝它射击!”有船员朝绿谷大喊。此时他才刚刚握住鱼叉的操作杆,视线向船外滑去,才发现那逃出渔网的鲸正在他的射击范围内。


    扳过鱼叉的朝向,绿谷对着那只鲸鱼瞄准。正撕咬着渔网试图救出同伴的鲸鱼丝毫不知他正面临生命之忧。绿谷从瞄准镜内望着那黑色的身躯,透过了凸透镜放大的黑色影子虽晃动着,但只要他发射,一定能命中。


    手指已经放在发射的闸上了。绿谷又看了眼那鲸鱼,正对上他黑色的眼,忽然地绿谷就动弹不得了——一阵熟悉的感觉袭击了他,就好像是——他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只鲸鱼。那眼睛下独特的一块白斑——


    是了,是在他所见到的记忆回溯里。他见到的那小鲸鱼,此刻已成为年轻的成年鲸鱼了。


   


    船员的催促在耳边响起,绿谷却迟迟下不了手。终于,他咬咬牙,将鱼叉对准鲸鱼的下方,发射了鱼叉。鱼叉以极高的速度飞出,在鲸鱼的身下几米处落下,最后因系着的铁链而垂在船下。虽然对于捕鲸人来说是与机遇擦肩而过的重大失误,但绿谷却松了口气。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爆豪从身后推了他一把,把他推离鱼叉操作台。爆豪从地上拿起新的鱼叉,又架在了发射器上。他握着操作杆,瞥了眼绿谷,却又不由自主地再转过头去。他对上绿谷的双眼,那里面是惊讶和痛苦,还有满满的不忍。绿谷扶着他的手,半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爆豪瞪大的双眼颤了颤,最后他还是将绿谷推开,转动操作杆,把枪口对准了鲸鱼。绿谷还未来得及阻拦,就听见了鱼叉破空的“簌”声。但神射手爆豪射出的鱼叉只是擦过鲸鱼的腹部,坠落的鱼叉被铁链扯住,最后与绿谷射出的鱼叉停在了一起,垂在船下。


    这个狩猎季的第一次狩猎,以渔网被扯断、其中的三只鲸鱼都被小鲸解救出,捕鲸队一无所获的结果而结束。


   


    *


   


   


    晚餐时光虽仍是吵吵闹闹的,但比起前段时间的热闹,却显得安静许多。高举着啤酒杯的胡子拉碴的船员正给年轻点的炫耀着自己的光辉捕鲸史,却在瞥见爆豪和绿谷端着饭经过时噤了声。


    绿谷放下碗后,便低着头专注地扒着饭。餐桌上又安静了几分。爆豪一言不发,拿着筷子的手却顿了会。早上的捕鲸失误后,绿谷便一直向着船员们鞠躬道歉,即使船员们已经明确表达了“没关系”,他也没有停下,最后连欧鲁麦特都看不下去了,禁止他再道歉,这事情才算过去。


    “连爆豪都失手了,一定是因为那只鲸鱼太狡猾啦,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这是船员们安慰绿谷时,说得最多的话。但绿谷很明确地从他们的记忆碎片中感受到了他们的失望。


   


   


    夜里,绿谷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当他因为沮丧的船员们而涌上愧疚感时,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的,还有在瞄准镜中,小鲸向他投来的那一眼。若是射中了,他或许还会为杀死小鲸而痛苦。


    “喂废久,别再动了。”


    从爆豪那边传来的声音提醒了绿谷: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无意识地不停翻身。绿谷慌忙为吵到了爆豪而道歉。一段沉默后,绿谷轻声说:“小胜……我们去甲板上走走好不好?”


    这话脱出口后,他才后悔得想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可不认为小胜会真的接受他的邀请,更何况还是绿谷自己失眠吵醒了爆豪。以爆豪的脾气和他们以前的紧张关系,爆豪没有将他暴打一顿直接敲晕就是仁慈了,更别提和他出去走走。


    但绿谷没有等到爆豪的回答。他紧张地睁开眼,却在混沌的黑暗中,望到身旁床上的爆豪直起腰来,正坐在床沿望着他。


    “出去走走吧。”爆豪的话语比上一次还要柔和些许。


    离开房间的那会儿,绿谷想:啊,原来这就是心脏骤停的感觉。


   


   


   


    甲板上还放着早晨的鱼叉,发射器也未收入甲板下。他们小心地绕开发射器,站在船沿边。绿谷望着船下被月光照亮的陆地,偶尔有人家的灯火缓慢地挪动。地面的人家会知道空中发生着一次惊险的狩猎吗?他这样想着,听见身旁爆豪细不可闻的叹气声。


    “小胜今天为什么要射出那一把鱼叉?”绿谷问出了他十分在意的问题。


    “啊?”爆豪却是很惊讶的样子,“你是傻子吗?你以为我这样的神射手会射不中那一箭?”爆豪在船上每次狩猎飞禽时,都是百发百中。


    “诶?”绿谷愣了会,“那小胜……是故意射不中的吗?”像是突然被放下了电闸,大脑中闪过一道电流,将所有东西都接通了。爆豪或许是为了假装那鲸鱼太狡猾,绿谷没射中不是他的错,才发出的那一把鱼叉吧——毕竟绿谷那时候走神得太明显,换做是任何人,看到绿谷那副表情,都会怪罪他。


    “原来小胜还是这么有心思的人。”绿谷说出这句话,却被爆豪敲了敲脑袋。


    “那么,你为什么对那只鲸鱼下不去手?”


    “呃……”绿谷顿了顿,“我在梦里见过它,梦里的它像是人类一般可以思考,拥有记忆。”


    爆豪陷入了思索中,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们间的沉默没持续多久,月光下,从船下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绿谷向下望去,只见到一抹黑暗从眼前闪过。他尚未反应过来,却听见了身后爆豪短促的“啊”的一声。


    绿谷偏过头,在船舷停着一只鲸鱼,它的眼下有一块独特的白斑。认出是今早的小鲸,绿谷惊呼一声,指着它说:“是你!”


    很难想象,早上还在自己狩猎计划里的猎物,晚上就主动跑到了自己的眼前,是多么违和的一件事。


    在月光下,小鲸粗糙的皮肤染成了灰白色。在它的身后,记忆的飘带静静地扬着。它望着绿谷,点了点大大的脑袋,也朝爆豪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明明今早爆豪也朝他射出鱼叉了,但它却像读得懂爆豪的计谋似的,没有对他露出凶恶的一面。走到船边,绿谷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小鲸无法用言语来回答,便转了一圈,又翘起尾巴,扭动着它的背部。绿谷仍云里雾里,但爆豪却好像已经明白了:“他想让我们坐上去。”


    “诶?!”绿谷望向小鲸,而它也点点头,动作憨厚可爱。绿谷支吾着,小鲸憨憨的模样让他动了心。“就这样坐上去,会不会有些危险?”


    “怕什么?那这样总可以了吧。”爆豪拿起一旁的麻绳系了个圈,一头让小鲸咬住,另一头甩到了小鲸的背上。然后他扶着船边,拽着绳子,在绿谷的惊呼声中跃到了小鲸的背上。


    爆豪骑在小鲸背上,双腿正好能在它的身旁放下。鲸背上还可以再坐下一人。他望向还在船内傻站着的绿谷,朝他扯起了嘴角:“来啊,废久。”


    绿谷却还在发呆,他扶着船边,望着小鲸和他身上的爆豪,视线从小鲸黑色温润的眼睛转到爆豪深红色的眼,那眼里褪去了白日里的不羁和骄傲,只剩下了柔和流转的月光。视线再滑到爆豪朝他伸出的手上。


    “来吧?”爆豪伸向他的手,越过了船边,不知已伸出了多久。绿谷终于下定决心,握住了那只手。


   


    他踩着船边想要跳到小鲸身上,却不小心在跃过去时滑了一下。瞬间的失重感浸没了他,但很快,他就被爆豪捉着手拉回了原本的抛物线,惊呼声中,稳稳当当地落到了爆豪的怀中。


    “真是的啊废久,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爆豪扶着他调整身姿,但是看起来,绿谷就要一直坐在他的怀中了。爆豪看起来不太介意身前多了个废久,绿谷却十分在意坐在了小胜的怀中,一直僵硬着身子。


    小鲸载着他们,朝远离船的方向飞去。爆豪回头望了几眼捕鲸船,陷入黑暗的房间里,熟睡的船员们或许还不知道他们已偷偷逃跑。最后,他还是转回头来,将注意力放在攥紧绳子,不让绿谷有掉下去的风险上。


    没了地图,身下的森林总是一成不变,坐在鲸背上难辨方向。绿谷却知道,他们正沿着记忆碎片留下的痕迹向前,很快就能追上鲸群。


    不知道鲸群看到离群的小鲸带回两个人类会怎么想。绿谷这么想着,就远远地望见了黑色的线,那便是鲸群了。迁徙的鲸群,总是日夜不停地飞行,而没有人知道它们究竟为了什么而迁徙。很快地,小鲸便追上了鲸群,融入到其中,贴在一只绿谷在回溯中见到的鲸鱼身旁一同飞行。这或许是他的母亲,它们正以脑袋互相摩擦,似在交流什么。


    绿谷放眼望去,不见尽头的鲸群如同一条黑色的河流,这条河是缓慢的,波浪在其中缓缓传播。月光下,这就像是雪的一条长带。


   


    他们随着鲸群飞行了整个夜晚,正当二人都处于睡梦与醒着交替的迷糊状态时,眼前的云雾却突然散去,巨大的直冲云天的巨树取代了一路上所见的白色,出现在眼前。绿谷惊醒,很快意识到这便是在船上见到的沙盒里,位于中心的那棵大树。


    这棵树得有上千米高。从大树的枝头后,橘红色的火球从地平线缓缓冒出头,将大树染上了金红色的边。鲸群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绿谷不得不小心地扶着身下的小鲸。忽而,从身下的肉体传来一阵振动,很快地,耳边被一种低沉的鸣叫声围绕。随着整个鲸群都参与进来,低沉的鸣叫变得高昂激亢,又千回百转起来。


    这是鲸的歌声。从来没有人能听到过鲸的歌声,但少数几个有幸听过的人,都说这歌声是他们今生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绿谷的心似乎都被这歌声托着浮了起来,浑身酥麻着,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鲸群向着巨树飞去。飞近了才发现,巨树远比远处所看见的大,一片叶子都有绿谷半身那么宽。鲸鱼纷纷落到了树枝上,小鲸也不例外。从鲸背上爬下来,脚踏在树枝上虽感觉有些危险,但这树枝粗得有如一条小路。他们踩在树上随处可见的柔软的青苔上,巨大的树荫笼罩着他们。绿谷向层层分叉出去的树干上望去,在阴暗的树枝间,似有鹿逃走。


    “这就是……鲸鱼的巢穴吗?”绿谷呢喃。他走到粗大的树干前,这树干有如一栋房屋那么粗,让人难以想象根部的树桩有多宽大。鲸鱼们在树枝上栖息,如同归巢的鸟儿。


    “在赛尔尼亚人的传说里,鲸都是死去的人们化成的。”爆豪翻着长在树枝上的草丛,虽说是树枝,但有着一层厚土的树枝完全是一块小型的土地。赛尔尼亚是这片地区一个神秘的土著民族,与外界文明隔绝。“死去的人灵魂会汇聚在一棵神树上,等待鲸群从北方的天空回归,化作小鲸,在母鲸的胎中孕育着第二世的生命。”


    所以赛尔尼亚人将从天而落的自然死亡的鲸鱼的尸体当做前人的馈赠。鲸鱼的生命长达两百年,这死去的鲸鱼便是自己的老祖先了。赛尔尼亚人依靠鲸鱼生存,依靠祖先化作的鲸鱼生存,死后化成鲸鱼——在他们看来,这是种族内部的轮回。


    “神树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绿谷望向枝头那边的鲸群,闪烁的记忆碎片在枝头飘扬,“赛尔尼亚人一定到过这里,这么说,鲸群一定是在这里生育了。”


    “鲸有灵性,他们才觉得鲸身上有去世的亲人的灵魂……”


    远古的土著民族了解的内容都比他们生活在外界的人多得多。他们附近村庄的,甚至外部那些大城市、王国里的人,对于鲸群的关注点也只有利用价值而已,无人关注他们为什么年复一年千里迢迢地从远方迁徙到这里。绿谷甚至从他们的记忆碎片中看到了远方王国的捕鲸队驶着铁制的黑漆漆的大船,一只庞大的船队轰轰烈烈地围住鲸群。早晨的天空也像傍晚般血红。


   


    “喂废久。”


    绿谷转回头,正对上了爆豪凝视着他的专注的眼神。那红眸子里没有了先前的不屑,剩下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我们逃跑吧。”


    “啊?”绿谷歪歪头,“从这里逃跑?这么高,这么陡,没有鲸我们怎么……”


    “你傻逼啊!”爆豪敲了敲他的脑门,绿谷乖乖闭上嘴,捂着额头望着爆豪。“我是说,我们从捕鲸队逃跑。”


    “诶,我们那么辛苦才登上的船……”


    “老实说,我已经下不去手了。”


    见过这些之后,还能淡定地拉下鱼叉发射闸门的人,一定是铁石心肠。绿谷顿了会,再次望向爆豪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好。”


   


   


    不去想遥远的村庄中父母看到他留在桌上的纸条会怎么想,不去想遥远的船上船员们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会怎么想,他们站在这养育了无数生物的古树上,心中所想的,只有这棵树,与彼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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